【普散】本罪
1.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
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
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所发的电光,
是火焰的电光,
是耶和华的烈焰。
————《圣经·雅歌》
天使的光照耀众生，
众生里不包括我。
…………
地狱的门口竖着一座雕像，半长头发的男人两手空空，做出拥抱的姿势，双眸半阖，他的心口处绣着暗红的玫瑰，像血和火焰，背后的三双羽翼如黑夜。
天堂的门口也竖着一座雕像，短发的男子手持火焰做成的长剑，剑锋向下，双眸悲悯，他的脚下踩着荆棘，荆棘上有玫瑰盛开，背后三双羽翼像是金子铸成的。
地狱的人们知道这样一个故事，第一位堕天使公然违抗神的指令，与大天使长大战一天一夜，在熊熊烈火之中重生，成为地狱的新王。
天堂的人们也知道一个故事，神的代言者，九天的大天使长曾与一位背叛神的大天使大战一天一夜，用火焰长剑刺其心脏，将其打入地狱，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
两座雕像遥遥相望，中间隔着芸芸众生。
神说，这是原罪。
2.
他今天刚刚去世。
他是一名不大虔诚的基督教徒，除了每周末随着家人去教堂祈祷，他也没有做过别的有关的事。
但他没想到真的来到了天堂。
他站在天堂门口。天堂的大门很是气派，门口立着一座几十米高的六翼天使雕像，手中的火焰剑像是在燃烧。
他左顾右盼，周围有很多人熙熙攘攘，可是仔细一看背后都有一对翅膀。
原来是天使啊，他想。原来真的有天使存在。
可是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正在迷茫之时，他终于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没有翅膀的男人，一袭黑衣，静静地站在雕像底下，低调的像一抹影子。
他高兴了起来，忙走过去。
“欸，你也是刚死吗？”
黑衣人有些迟钝地回过头，他这才发现黑衣人有着一双沉寂的眸子。
“……嗯？”
他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你也是刚死吗？”
黑衣人沉默了几秒，接着他便听到极低的一声“不，我只是来看看。”
黑衣人声音低的像夜里的浓雾。
“来看看？”他乐了，“看什么？看这座雕像吗？这谁啊？天堂守门人？”
“他……”
3.
我爱他。
我知道我不该爱他。
他是神钦点的大天使长，神的代言者。
我是与他同级的大天使。
爱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原罪。
可我控制不住地爱他。
我爱他金色的羽翼，爱他火红的衣袍，我爱他的悲悯，爱他的广爱。
我爱他的一切。
我记得我曾经和他一起在人间看过星星。
我和他并排坐在教堂的屋顶上，微风浮动我们的头发。
他轻声哼唱着歌、
“……
神爱众人，吾即爱众人
……”
他唱歌并不算很好听，甚至有些走调，他还经常记不住词。我常常因此嘲笑他，说他不配当大天使长。
他会气恼地反驳我，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气呼呼地，但是声音软软的，很可爱。
作为天使，我们本应爱世间万物，所以我也应该爱他。
但我知道这不是一种爱。
另一位大天使曾经告诉我，在人间，当你觉得一个人可爱的时候，你就是爱上他了。
虽然这位大天使经常满嘴跑火车，但是对于这句话我还是同意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欺负他，因为他气呼呼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我记得我听到他的歌词，语气轻松地笑着问他：“你爱众生，那你爱我吗？”
他惊讶地转过头看我，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你？”他笑的傻乎乎的：“想什么呢普通，你和众生怎么能比呢？你和他们又不一样。你是不是傻。再说了，天使谈情说爱的，可是要被定罪的。”
我看他眉眼弯弯，像是为能够有机会说我傻而高兴，嘴角一翘：“你才傻，你可是整个天堂第一位英年秃头的大天使，智商都随着头发掉光了。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掉毛啦？”
他说不过我的，我知道的，他又要气呼呼地炸毛了。
我假装听不见他“你是人嘛”的控诉，抬头看星星。
星星离我们好远，就算是在天堂，我们也够不到。
可是我不想够星星，我只想够到他。
我扭过头去看他，他又开始哼歌了，依旧还是瞎唱。
他这个傻子，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唱的没有一句歌词是对的
就像他不知道，我宁愿做他口中的众生，也不愿做全世界只有七个的大天使。
你爱众生，我爱你。
4.
“基督虽能千回 降生於伯利恒，
若未活你心內， 救恩仍是无成。
各各他的十架， 还不会拯救你；
在你里的十架， 才有能医治你。
我将你接进我的心里，
使我自己脱离管辖，
因为我完全凭你而生存。
他的剑最终还是穿过了我的心脏。
我本来就没打算躲开。
他一定没想到。
我能看见他眼中的惊愕，还有尚未消散的悲痛。
我感受到神赐予的火焰正在灼烧我的血液，我感受到力量一点点抽离我的身体。
但是我很满足。
这样他就不会忘了我了。
我没由来地想起了他唱过的歌。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
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我还记得我当时嘲笑他歌词唱的一团糟。
现在想想，歌词改一改也没什么。
一首歌，唱那么凄惨干什么。
我低头看看胸前的剑。
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想对他说
散人，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印记。
永恒的。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
但我看见他眼中泛着泪花。
所以我对他说：
别哭了，再哭小心毛都掉光了。
翅膀秃了，不好看。
我听见神的声音响彻天空。他说：
此乃原罪。
我冲他笑笑。
别听神瞎说八道，他一个不懂爱的老头子，能懂什么。
这是本罪。
我一个人的罪孽。
5.
“他是神的代言者，他消除了……原罪。”黑衣人声音淡淡的，混合着一丝奇异的温柔。
“这么厉害？就是大天使长吧！”刚死的男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威风。”
“嗯，他是大天使长。”
“对了！你也刚死，我们一起走呗！”
“……人呢？”
雕像前又恢复了空荡荡，只剩下一个重新陷入迷茫的脸上还挂着热情笑容的男人。
“怎么丢下我先跑了！太不厚道了吧！我还没问完呢！为什么这雕像还踩着玫瑰花啊？天使也谈恋爱吗？”
路过的一位天使好心道：“那个象征大天使长打败堕天者后获得的新生，和谈恋爱没关系啦。”
另一位听见男人大喊大叫的天使也凑了过来：“谁说天使不能谈恋爱的，你当天使无性繁殖吗？”
“这么好？天使还能谈恋爱？”
“那当然，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天堂也与时俱进的好嘛！”
“你是刚来天堂吗？我们带你进哪去吧！”
…………
一人两天使渐渐消失在大门内。
刚进大门的时候，男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刚刚有一个男的，穿黑衣服，胸口绣了一朵玫瑰花，你们见过吗？”
两位天使摇摇头：“黑衣服的男人？没有啊？”
“在天堂才没人穿黑衣服呢！多阴沉啊！”
“就是！”
一切都与时俱进了。
可故事中的人总是赶不上时间。
Fin.
作者语：出现了！装逼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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